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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的一项调查研究发现，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利用银联卡非法向境外转移资金。这些数十亿美元的巨额资金，通过中国政府支持的支付卡网络--中国银联，源源不断流入赌城澳门。
澳门各大豪华赌场周边有许多熙熙攘攘的街道，分布着数以百计霓虹灯闪烁的珠宝店、手表店和当铺，他们从事着一项非常兴旺的生意：允许中国客户在其店内使用银联卡进行虚假消费，以此来套取现金。这样可以绕过中国严格的外汇管控。
近日在ChoiSeng珠宝手表公司，一名中年妇女大步走到柜台，将自己的银联卡拿给店员，接过30万港元（约5万美元）现金。她在一张写着交易内容为“一般销售”的信用卡收据上签名，把现金塞入手提包，转身就走进了隔壁的Ponte 16赌场。
这个取款额大大超过了每名中国人每日可合法带出大陆的现金上限2万元人民币(约3,200美元)。当被问及这类交易的合法性时，某店店员称：“不用担心，大家都这么做。”
中国银联和澳门、中国大陆金融监管部门的内部讨论文件显示，这类虚假销售、现金返还交易在这些零售商店很普遍。根据路透看到的中国人民银行文件，这类交易违反了中国反洗钱和现金输出限制规定。中国有关部门还担心腐败官员和商人正在利用银联这一渠道把钱转移到国外。
尽管路透看到的文件显示，中国人民银行已经意识到上述问题日益严重，但是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加大打击的力度。
业内专家将原因归结为执行力弱这一中国文化、不愿损害80%营收来自赌场的澳门财政，以及愿意容忍一些资本外流，尤其是如果这些资金可以通过银行卡上的名字进行追踪。此外，银联的快速发展，包括其终端入驻全球各地的零售店，对实现人民币成为全球货币的战略目标正在发挥重要作用。
没人确切知道具体规模。澳门科技大学助理教授Tam ChiKeong估计，每年通过各种渠道非法流入澳门的中国资金总额为1.57万亿(兆)港元（约合2,020亿美元）。他称，这个数字基于他对澳门财政的分析以及对博彩业参与者的采访。
中国银联的一名高管表示，公司早就知道银联卡在澳门和其他地方滥用，但行动能力受到限制。他指出，这是因为承担主要职责的是虚假交易发生地的有关当局。
“你说的这个问题已经存在好几年了，“该高管表示，”我们一直在采取措施。”他要求匿名评论。
**政府的亲儿子**
尽管银联在欧美知名度相当较低，但银联卡在142个国家通行，已悄然成为全球最大银行卡品牌及支付网络之一。根据行业报告NilsonReport的数据，目前银联卡的流通数量35.3亿张，高于其他所有品牌，是全球总数的近四分之一。2013年上半年，以交易金额来看，Visa卡仍居全球领先地位，成交值为4.6万亿美元，银联卡位居第二，成交值为2.5万亿美元。
如果银联卡对中国当局造成问题的话，那也是他们自己造成的。银联卡品牌通常被视作中国国家政策的代表。
银联于2002年由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务院组建，创始股东是以五大国有银行为首的85家中资银行。中国人民银行的卸任高层官员仍在银联身居要职，包括银联现任董事长苏宁以及前总裁许罗德。他们均拒绝了采访要求。
银联主导中国银行卡市场，主要受益于央行的一项规定，要求包括外资在内的所有银行卡发卡商，都要通过银联的电子支付网络处理人民币交易。所有中国商户和自动取款机都必须通过银联处理人民币交易。世界贸易组织(WTO)2012年7月裁定中国对外国银行卡进行区别对待，但最终也没提出什么具体建议。外资银行卡仍不得不使用银联在中国进行结算。
银联在海外的使用越来越多，这是中国政府最终开放中国资本帐并使人民币国际化策略的一部分。随着中国逐渐放松对人民币的管制，中国政府减少了对多种形式资本转移的限制，资金可以更轻易地离开中国境内。这样的努力已经获得了成效，根据全球交易服务机构SWIFT数据，目前人民币已超过欧元，成为贸易融资第二大货币。
中国反洗钱研究中心秘书长严立新称，中国可能很高兴看到银联横扫全球市场，银联是由政府支持的，它才是政府的亲儿子。
与此同时，银联面临的合规挑战极度复杂化。严立新称，尽管银联卡体系帮助货币当局开放资本帐，但也让民众得以将非法所得移出中国。他表示，这虽不是唯一工具，但却是一个主要工具。
澳门是这种活动的主要途径。澳门是中国唯一赌场合法化的地方，所以中国赌客将大量资金带到这里。由于澳门与中国大陆分开治理，所以对于大陆内地民众能带多少钱到这里有一些规定。但赌客找到了进入澳门后规避货币管制的各种方法。中国当局相信，大陆内地民众带到澳门的多数资金表面是为了赌博，但实际上却流入海外的银行帐户。
任何遏制银联卡套现的举措可能都将重创澳门，因为这些现金也流入博彩业，而这是澳门经济所依赖的领域。澳门目前是全球最大博彩中心，营收是拉斯维加斯的七倍。去年澳门博彩业营收增长19%，至452亿美元，其中近40%成为政府税收。
中国政府尤其担心资本外流在政府腐败丑闻中所扮演的角色。中国人民银行2008年发布的内部研究报告证实，银联卡是腐败分子将资金汇出境外的主要工具之一。这份报告称，这种行为正在快速增加。
许多持卡人也跟着他们的资金出走外国。据中国人民银行2008年的报告，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估计有1.6至1.8万中共官员、商人，企业高管和其他个人已从中国“消失”，带走了大约8,000亿人民币(1,330亿美元)的资金。
但这种行为并非仅限于贪官，银联卡使普通中国人能更轻易地把资金带出中国。
**资本外逃**
据路透看过的一份澳门金管局机密报告显示，光是2012年1-4月，澳门的银联卡交易额就达到1,300亿澳门元(167.7亿美元)，比2011年全年的881亿澳门币还要高。报告称，其中约90%的交易“高度集中在珠宝、饰品和奢侈手表销售上”。
如果全年都维持这样的速度，2012年澳门的银联卡全年交易额应该会达到近500亿美元，而其中近450亿美元为珠宝相关交易，这比澳门同一年博彩业的总收入还要高。
“这些都是真实的交易吗？这些钱是哪儿来的？”澳门金管局行政委员尹先龙在文件中质问道。
“银行没有进行良好监督，也没有认真处理这个问题，”文件显示尹先龙这么说。"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将会影响人民币的进一步开放。"
一业内消息人士称，这类套现交易涉及的各方都能得到利益。零售商铺因为汇率差价赚到钱，就像外汇交易员一样。监督商铺的澳门当地银行能从交易中提成1-2%。发行银联卡的中国内地银行则可赚取相当于交易金额约1%的手续费。
信用卡业内人士指出，套现不仅在澳门很普遍，在其它中国游客常去的地区也很常见，包括台湾、日本和韩国。
据台湾政府调查机构的一份报告，2012年台湾的银联卡套现交易达到97.8亿元人民币(15.9亿美元)，几乎是之前一年的两倍。据中央社报导，台湾当局1月表示过，鉴于他们发现银联卡存在异常交易，他们考虑建立一套两岸机制，确保及时交流信息，杜绝非法洗钱行为。台湾政府正在考虑这项提议。
中国也没有袖手旁观。十年前，中国政府开始打击洗钱行为，做了相应的刑法修订，并加强商业银行监管。
银联公司官员表示，他们在努力打击非法资金转移。公司在2012年6月推出其中一项主要措施，要求发卡行将澳门的每日交易上限金额降至100万元人民币，之前为500万至1,000万元。这一上限规定也适用于实际商品销售交易。
银联的竞争对手似乎都不纵容套现的做法。记者为这篇报导而采访的澳门珠宝店称，Visa和万事达卡(Mastercard)通常不会用于套现交易。
一家银联的对手银行卡品牌的高层称，对于银联所允许的这类套现交易，他的公司采取“零容忍”态度。这位高层说：“我们不允许珠宝店进行任何形式的套现。那完全是非法的...不管是作为银行还是银行卡网络，我们都应该马上关闭它。”
**当地监管机构负有责任**
银联为这篇文章对问题作出书面答复，称其“一直严格禁止未购物的用卡套现行为，并协调多方合作，以加强对这类风险的调查。”
根据银联“经营规定”，加入银联体系的外资银行需关闭那些被发现从事欺诈性交易的商户账户。
但该公司称，澳门金融管理局等澳门当局负有调查可疑跨境交易的基本职责。
澳门金融管理局在一份书面回复中称，在澳门，银行卡相关业务已经“受到非常严格的监管”。
该局指出，其“遇过几起有监管疑虑的案例，并对相关各方提起法律诉讼，其中包括商户。”但其未予详细说明。
澳门金融情报办公室主任Deborah Ng称，银联最近试图加大力度，查核是否出现一些相关的违规活动”。
但她在受访时指出，银联可以付出更多努力。“他们需要监控一些商户不正常的大笔交易及频繁交易，”Deborah Ng说。
**额度不设限**
尽管审查强度已公告周知，但实际操作仍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进行。
在新葡京赌场周大福(1929.HK: 行情)经营的一个珠宝店中，店员称，顾客可以刷银联卡购买高达1,000万元人民币的金块，然后直接回售，并获取现金。
周大福一位发言人证实了这一说法。他说，该门店“对数量没有具体限制，客户购买商品可以采用任一支付手段，只要刷卡时银行准许支付即可。”
拉斯维加斯金沙公司(LVS.N: 行情)旗下澳门威尼斯人(VenetianMacau)赌场内的一家珠宝店经理称，帮客人从银联卡套现是店里的主要业务。这家珠宝店的负责人经营一个贵宾厅，也就是负责带进内地豪赌客的博彩中介人(junket)。
“用银联卡套现没有上限，”这位穿着一身黑衣、要求匿名的经理称，“额度限制根本没有落实。”
一位要求匿名的金沙高管表示，有些商人拿着银联卡刷卡机在赌场四周徘徊。
“他们拿着移动刷卡机在赌场内走来走去，”这位高管称，“他们与中国(计算机)服务器相连，而不是与澳门(服务器)相连。所以这就像是他们从中国把钱提领出来。我们看到这些人，就会把他们撵出去。”
这种现象在赌场之外也看得到。澳门一名银行业人士表示，澳门商家最近试图更巧妙地伪装银联卡交易，方法是通过设定跨境到中国大陆进行电子交易，来摆脱澳门当局的审查。
“他们关闭了澳门端口，但已打开规模甚至更大的大陆端口，”这位知情的银行业人士称，“商家总是很狡猾。”
根据路透看到的一份银联致澳门银行和交易对手的备忘录，银联表示公司已经注意到这些现象，并已采取初步措施来阻止。银联敦促澳门银行业及交易对手把这类商家列入黑名单并处以罚款，以打击此类活动。
银联在备忘录中称，参与银联相关业务的各方将“通力合作以整顿澳门银联卡交易市场的纪律，维持较长期稳步发展。”
但自备忘录发布以来，澳门的银联卡套现服务有增无减。
在七家提供此类服务的店铺中可以看到，顾客在玻璃柜台上刷银联卡后，就拿到一叠钞票，但没有实际购买任何东西。
“你想取多少钱，我们就能帮你取多少，”一家珠宝店里的Lai姓男店员称。店内挂着的一个黄色标识牌写着：“欢迎使用人民币。欢迎使用银联卡。”
“你不用真的买东西，”这位店员表示，“我们只是帮人们把钱从中国弄出来，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多赌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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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30 06:48:16